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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堂(64)

时间:2025-03-09 03:03

来源: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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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堂(64)

(网络下载 转载 作者长江的风)

或许是他此时的心还是跳得厉害,他喝了一口茶水借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微微一笑:“为何我很在意同人堂的事情,是因为我认为同人堂很有必要一直存在下去,因为我们同志需要同人堂这个家……”

    坤叔的话刚一开头,便是得到了大家的掌声。

    他轻抿了一口茶水:“我和明哲的工作都太忙,无暇顾及,也不太方便亲自出面管理,而我们的林老爷子又上了年纪精力有限,所以便为他请来了肖志这样一位得力的助手。”

    “而我们这次把同人堂自乡下迁至繁华的酒吧一条街,是因为我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告诉每一位同志,我们同志并不比所谓的正常人低一等,我们应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快乐,应该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应该拥有更多面对生活的勇气,我们很有必要活得更坚强一些而且我们也能够正大光明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坤叔说得很动情,目光扫过众人:“当然,毕竟处于这个时代,我们的同人堂在将来的经营中一定还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我已经作好了安排,我的鼎天律师事务所就是我们同人堂的法律顾问,当然,我们的同人堂绝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要把同人堂经营成行业的标杆,让人们看到我们同志是正正常常的人,不是什么怪物猛兽,树立和维护我们同志的正能量形象就从我们同人堂开始!只要有我代正坤在就一定让同人堂永远的存在下去。”

    轻抿一口茶水,坤叔轻扬唇角:“当然,同人堂不能一直靠着我的资助生存,但我相信,有了大肚佛堂主的威望和号召力,在基于同人堂已经于同志圈内创下的口碑和知名度,将来的生意一定差不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赚钱,只要能维持经营成本就行,所以我们打算平价消费,让每一位同志都能消费得起!”

    坤叔激动人心和鼓舞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热烈的掌声与猛烈的叫好声。

    然后,坤叔微笑着看着成钢:“在这里,我还想向我们同人堂的台柱子发出诚挚的邀请,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随时欢迎你前来同人堂酒吧发挥你的才干,与大肚佛和肖志一起主持大局。”

    坤叔的话让钢哥瞪大了眼睛,慌忙起身,先是向坤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钢哥搞怪的举动又是引得大家一片哄笑。

    大肚佛站起身来:“钢娃子你狗日的不要笑得太早,我这个堂主大人还没有发表意见呢。”

    “老板都向我发出了邀请,你还能有啥意见?”钢哥鼓着大眼睛盯着大肚佛。

    “是,老板可以邀请你加入同人堂,但我这个一把手的堂主大人随时都有权力赶你滚。”

    大肚佛不服输,也或许是他终于逮住了可以发发堂主大人威风报复一下钢哥以雪前耻的好机会,亦是鼓着肉缝中的小眼睛瞪着钢哥。

    要在平时,想必钢哥早已跳上前去揪住了大肚佛的耳朵,但此时的他却很老实,一脸堆笑的看着大肚佛:“咋?要做你的手下还需提前约法三章?”

    “那是,既然我是你的顶头上司就必须得有上司的威风,不过嘛……对你我也没有啥别的要求,只要你狗日的以后不再揪老子的耳朵就行。”

    大肚佛的话实在是太有趣,他对钢哥提出的要求也实在是太低了一些。大家一片哄笑。

    就连坤叔也乐得开怀大笑,然后起身举起了酒杯:“好吧,半个月之后,我们的同人堂酒吧就将正式开张营业,我们一直隐藏着不敢声张的同人堂也将从此正式走入公众的视野,而且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同人堂在有了大肚佛这样一位可以在圈内呼风唤雨的大堂主和肖志这样一位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的大牌歌手及成钢这样一位金牌台柱子的共同努力下,同人堂必将大火特火,在此,让我们为了同人堂可以预见的美好未来一起干一杯吧!”

    “干!”

    “必须得干!”

    “今晚谁要不干醉,就不许回家!”

    “黄老大,你狗日的喝醉可以,但必须得温柔一点,不然你如花似玉的玉哥可罪受了!”

    现场热情高涨,纷纷举杯共饮。

    为了我们同人堂的延续!为了我们新的同人堂酒吧的诞生!为了同人堂的新生!

    是的,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对我或者说对于所有因为同人堂就要拆迁而伤怀的同志们来说,坤叔今晚宣布的这一条喜讯确实是太过惊喜了一些。

    大肚佛不用再去北京养老,他将全面主持同人堂酒吧的经营,在有了肖志和钢哥两位得力的左膀右臂之后,我完全相信将来的同人堂酒吧一定会风生水起。

    但让我惊讶的是,坤叔居然会让他的律师事务所作为同人堂酒吧的法律顾问,一个同志酒吧背后还有一个专业的法律顾问团队,而且是在全国都叫得响的大牌律师团队,这样一来,同人堂将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更加理直气状的延续下去,也必将成为本市同志圈最响亮的一块招牌,成为所有同志们最美好的精神家园。

    我真的很好奇,或者说我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以自己的事务所作为一个同志酒吧的法律顾问,难道坤叔就不怕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份么?

    吃饱喝足,自醉仙居酒楼出来之后,坤叔带着大肚佛爷孙俩及肖志回了他的桃花郡,说是还要好好商量一下开设同人堂酒吧的事情。

    金香玉和黄老大打车回了他们那个充满幸福的小院,钢哥跑得最快,下楼便不见了他的踪影,说是要赶回去马上着手辞职健身教练的工作,然后去同人堂酒吧上任。

    杨兵也很忙,匆匆回了他租住的小单间。老神仙岁数大了,不便深夜折腾,而且吃饭的地方就在我家小区门外,便与老方一起留宿在我家里。

    因为高兴,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而干爹更是明显多喝了两点点。回到家,与老神仙知音两人握着手坐在沙发上聊个没完没了。

    洗完澡睡觉的时候,老神仙抓着我干爹的手不放,非要让干爹与他抵足而眠,说是难得知音相聚,需当把灯夜谈多多亲近才对。

    干爹难为情,但又不好拒绝,便偷偷将目光投向了我,我急忙笑着圆场:“神仙老爷子所言及是,知音难得相聚,需当抵足而眠多多亲近才是。”

    干爹不着痕迹的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没有办法,只好与老神仙进入了房间休息!

    这边,老神仙和干爹睡在了一起,我自然就只能与老方同床了。

    事实上,经过几次的接触,尤其是这次他不顾自身安危挺身救下小哑巴之后,我对老方这个和蔼可亲、乐以助人的大叔印象很不错,也早就想要找机会与他单独谈谈,听听他的故事,多了解一些他与老神仙翁婿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

    而寻时不如撞时,今晚便恰好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听杨兵讲过,老方是他老家乡下的邻居,自小便与老方认识,或许是因为乡下人的纯朴本性,虽然彼此已是熟悉,但老方多少还是有些腼腆,对谁都是一脸堆笑,看起来很是和蔼亲切,今晚喝高了酒之后红着脸笑得更是可爱。

    因为老神仙和干爹今晚都喝得兴奋,担心他们二老出问题,我站在门外听了听,房间内没有任何的动静,便轻轻的推门进去,然后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老神仙说要与干爹抵足而眠,事实上……他们果然是抵足而眠,却是并没有把灯长谈,也或许不是他们不想珍惜今晚这样把灯长谈的机会,而是他们实在是有些醉了,这么点的时间已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房间里的灯依然开着,老神仙和干爹同盖一床被子,却是各睡一头,而且是都侧着身,彼此拥着对方的足,睡得很香,但这种抵足而眠的睡姿,实在是让我忍俊不住。

    不便惊扰,我轻轻的提起被子盖住干爹裸露在外的肩头,又掩好了老神仙露在外面的双足,关上灯,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走到浴室门外听听,里面传出哗哗水响,老方的澡还没有洗完,瞧瞧时间都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看来老方还真是爱干净之人,洗个澡也要比别人多用一倍的时间,也不知他还要洗到啥时候。

    我想着好笑,便回到卧室脱了衣服,回到浴室外轻轻的试着推了推,门没有上闩,一推便开了。

    见到推门而进的我,老方明显是吓了一跳,

    老方五十多岁,与坤叔的年纪相仿,但体型却与坤叔有着极大的出入。

    坤叔的身材强健挺拔,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加上他刀刻一般俊朗的脸庞、沉着内敛的神韵,便使得他似乎天生就有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场,让人自然而然的便会生出一种高贵的距离感。

    但与坤叔性感雄性气息十足的身体相比,老方的身体虽然也算壮实,也一样的白皙光滑,老方要略显胖一些,尤其是肚皮鼓凸得十分明显,原本亲切和蔼的大叔,便似乎是因为这性感的大肚腩而更加可爱起来

    老方显得很是紧张,原本酒红的脸庞便更显红了一些。

    “老板…他腼腆的笑:“我还没有洗完呢。”

    “什么老板,叫我小明行了!”见他害羞,我笑着调侃到,

    老方讪讪一笑:“嘿嘿,小明你逗方大哥耍,你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

    “要怪也只怪你自己不闩门,而且我等了好久你还没洗得,不怨我。”

    “在家里洗澡从来不闩门,习惯了就忘了这事儿。”他依然是讪讪的笑。

    “怎么,两个男人不能一起洗澡?”我盯着他。

    “呵呵,那当然是可以,可是……”

    “可是啥?”我走到喷淋下开始洗头,又笑着说道:“行了,洗吧!””

    听我这样说,老方又是腼腆的笑了笑:“要说也是,都一样呢,没有啥不好意思的。”

    他嘴里说着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我洗完了呢,先去睡了,小明你慢慢洗啊。”

    我笑了笑,见他害羞匆匆出去的背影,这老方还挺腼腆。

    洗完澡披上睡袍出来,习惯性的到阳台上抽完一根烟,回到室内,轻轻的推开干爹和老神仙睡觉的房间查看一番,见他们二老依然是彼此拥着对方的足,“抵足而眠”睡得香甜,便轻轻退出,关好房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我轻轻的上床,钻进了被窝中。

    似乎是已经睡着的老方突然醒了过来,侧过身来看着我。

    “老方,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我笑了笑。

    他亦是微微一笑:“刚要睡着呢,你就上床来了。”他说,又似乎是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皱了皱眉:“小明,我们俩睡一头啊。”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眯着眼睛盯着他:“怎么,不睡一头,我们都抱着对方的臭脚睡觉?”

    老方难为情:“我平时和老神仙睡觉都是各睡一头呢。”

    “是吗?万一有什么动静呢!”我调侃。

    “呵呵,老爷子他就会挠我的脚板心,只要他一挠,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平时各睡一头,需要的挠对方的脚板心,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有趣的事情,呵呵一笑:“那是你挠他脚板多还是他挠你的脚板多一些?对了,不是还有杨兵么,他也是挠你的脚板心?”

    老方觉得有趣,捂嘴呵呵一笑:“这个嘛,我不告诉你。”

    我正想借今晚这个机会听到关于老方的故事,既然他如此说,我便顺着他的话头接道:“呵呵,挺逗的老方,在来杨兵这里之前,你一直都生活在乡下?”

    “也不是,我年轻当木匠的时候,也算是走村窜巷去过不少的地方,只是从来没有到过东江这样的大城市。”

    “啥?你还是一位木匠?”老方的话让我意外,急忙问道。

    “是呢,在我还年轻那个时候的农村,谁家需要家具什么的,都是把木匠师傅请到家做,不像现在,想要啥样的家具都可以在商店里买到,而且啥花样的家具都有,比我们那个时候纯手工做出来的家具要好看得多了。”

    “那你现在还会做木匠活么?”我问。

    他笑了笑:“早就不做了,我们做的那些家具只是结实,但样式太古老,现在的人根本就看不上了,就算是我们想做,也没有人会请我们做了。”

    “那你在来杨兵家之前都在家里干些啥?”

    “呵呵,能干啥,啥也不干,就在家里呆着玩,所以杨兵一叫我我就过来了。”

    “听说你以前一个人生活?”

    “是呢,我和老婆离婚了,一对儿女也都大了,在我们那个县城成了家,平时很少回乡下看我,所以差不多时间都是我一个人。”

    “老方,我可以问你一个不礼貌的问题么?”

    他愣了愣,看着我:“小明,你想问就问吧,问啥我都告诉你。”

    “其实也没有啥,我只是想问你和你老婆离婚,是因为你的同志身份么?”

    或许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老方皱了皱眉,短暂的沉默之后:“小明呐,不怕你笑话,我在来杨兵这里之前,根本就不晓得还有同志一说呢。”

    “噢?”这下反而是我愣了愣,看着他:“那你和你老婆……”

    见我迟疑,他淡淡一笑:“我老婆她总是说我在外面有女人,天天纠着我吵架,那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所以就离了,算起来我和老婆离婚也有十五年了,离婚之后我再没有成过家。”

    “这么说,是因为你在外面胡来被她发现了?”我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花心汉!”

    似乎是觉得我的话太有趣,老方呵呵一笑:“哪里话哟,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又哪会在外面找女人嘛,其实是我无法满足老婆,她自己在外面有了野男人呢,她吵着要与我离婚,就是为了要与她的野男人结婚。”

    老方说他是在来了杨兵这里之后才晓得志一说,又说他从来都不喜欢女人,还说她老婆正是因为他不能满足她所以在外面有了其他的男人,然后离了婚……这让我听得有些糊涂,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从来不喜欢女人?”

    “是呢!”或许是谈得多了自然就放开了,老方笑了笑:“还不如男人好呢……”又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问题,他急忙住口。

    我看着他:“这么说,其实你在来杨兵这里之前,也就是说其实你天生就是同志,所以才使你的婚姻破裂……”

    老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开始沉默。当然,这里的沉默其实已经印证了我的猜疑。

    于是我更奇怪了:“老方,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在来杨兵这里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同志一说么?那你以前的经历体会……”

    明白了我的意思,老方讪讪一笑,打断了我的话:“体会是有过,只是不知道叫同志嘛。”

    我乐了乐,支起身子看着他:“可以让我听到你的故事么?”

    “我的故事?”他奇怪的看着我。

    “关于你的同志故事,比如你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又是谁把你带上了同志这条路?”

    听我如此问,老方一声轻叹,短暂的沉默之后,苦涩一笑:“不怕你笑话,虽然我是近两年来到杨兵翁婿这里之后才晓得同志一词,但其实……”他顿了顿,又是难为情的笑了笑:“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过同性经历了。”

    “噢?”我看着他。

    因为在我看来,越是在农村,尤其是在过去的农村,同性情恋这种事情应该是鲜有发生的,而老方却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农村有过同志经历,这不得不让我诧异。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老方又是勉强一笑:“他是我的师傅。”

    “师傅?教你木匠手艺的师傅?”我惊讶,又似有所悟,想想于边远乡下的师徒恋,或许也应该归于现在比较常见的师生恋情的一种吧。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很穷,上了三年学堂之后就辍了学,再后来实在是没有出路,父母就把我送到外乡当了木匠学徒,在为家里省下些口粮的同时,还可以学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在当时看来,这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很多的乡下男孩子也都是走了那样一条路。”

    “你那个时候多大?”我问。

    “应该是十五岁吧。”老方说道:“太小了干不了事,没有师傅会收。”

    “木匠做的应该是体力活吧,你那么小能干什么?”

    老方笑了笑:“没有活干的时候,就天天背着工具箱跟在师傅身后一个村挨一个村的到处找活干,有活干的时候就站在旁边看着师傅做,打些小帮手,给他裹裹烟叶泡泡茶。那个时候的手艺人都很传统,认为教会了徒弟就会饿死师傅,所以一般头几年他是不会教你看门技术的,刚进门的徒弟啥也别想学到。”

    “就一直跟着那样一个传统古板的师傅是不是也太无聊了一些,而且老学不到手艺也不是办法呀,那他岂不是找了一个白给他干活的长工?”我问。

    心里想着,师傅叼着大烟斗在前面悠闲的走着,还未长大成人的小徒弟背着沉重的工具箱屁颠屁颠的跟在师傅身后,翻山越岭到处找活干,那样的镜头却也十分有趣,只是那样有趣而独特的风景现在的人是无福看到了。

    面对我的疑惑,老方轻叹一口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如果你不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那个时候的手艺人尤其是像我师傅那样很有名的大木匠是不愁收不到徒弟的,当时能收下我已经算是给了我父母很大的面子了。”

    “你师傅是大木匠,很有名?”我问。

    “嗯,那个时候在我们乡下是最有名的木匠。”

    “他那么有名,不会只有你一个徒弟吧?”

    或许是想不到我有此一问,又或许是我的这个问题触及到他的某些顾虑,老方于沉默之后:“没有,他人很倔认死理,说教会徒弟就会饿死师傅,所以虽然想要拜他为师的人很多,但他从来不收徒弟,只是……”

    “只是什么?”见老方犹豫,我很是好奇,看着他。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老方勉强笑了笑:“只是我后来听师傅说过,他其实在我之前很早的时候收过一个徒弟,后来那个徒弟学成手艺便离开他去了外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收徒弟的想法。”

    老方的话让我愣了愣,总觉得他师傅这样做是有啥隐情,便问道:“因为什么?那他又为何后来收下了你?”

    面对我的问题,老方又是沉默。

    既然他不愿回答,我便急忙转移了话题:“你师傅是同志?”我又觉得是多此一问,笑了笑:“你认识你师傅的时候他多大年龄?”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五十岁,不过有些显老,看起来像五十好几的人。”

    “呵呵,长期干体力活,显老也很正常,他有家人么?”

    “他没有结过婚,一直一个人过日子,他的木匠技艺在当时的乡下是远近闻名,不差活干,家境还算殷实。”

    “噢?既然你师傅那么有名,也能挣钱,为啥不成个家?”我看着他。

    老方笑了笑:“他不喜欢女人嘛。”

    觉得自己的问话很多余,我有些囧,是啊,既然老方的师傅是一位不喜欢女人的同志,那不结婚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于是我笑了笑:“这么说,你十五岁便和你师傅好上了?”

    或许是认为我的话太搞笑,老方哈哈一乐:“啥子好上了哟,我师傅很古板严肃的,一年到头都不会见他笑一回,瞪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人,那样一个冰冷倔巴的老头子,我怕他还来不及呢,哪敢和他好上嘛,再说了,那个时候我还根本就不晓得男与男的可以好的!”

    老方笑着说道,想想也是,越是落后贫穷的乡下,就越是重视尊师重教的传统,师傅在徒弟心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着,而师徒之间,自然也就多了敬畏少了亲近。

    “一年到头都不会笑一回,而且老是用像要杀人的冷峻目光瞪人,那样的师傅也确实够可怕的,不过也很有趣。”我调侃:“那后来呢?你们又怎么好上了?”

    “后来嘛……”老方顿了顿:“那个时候的乡下交通不便,我们给谁家干活晚上就会留宿在谁家,主人也都会安排我们师徒俩同睡一张床,开始还没有啥,我和师傅各睡一头,上床便睡,谁也不理谁,直到三个月之后,我才发现了师傅半夜会翻身搂着我睡….”

    “哦!”我惊奇地说道,

老方乐了:“小明呐,现在想起来是好笑,可当时我吓得全身直发抖呢,我又怕又紧张,加上平时怕他怕得厉害,一动不敢动!”

    “呵呵,你真是一个人才,那后来呢?”觉得老方讲话很有意思很幽默,

    “你真是个人才!”老方挤眉捂嘴一乐。

    他的话和他此时搞怪的表情亦是让我一乐,心里想着,或许正是因为老方自他师傅那里得到了不苟言笑的温暖,而且天天相处在一起,夜夜同眠,于是便慢慢对师傅有了某种依恋吧。

    于是我问道:“也就是说,就这样的温暖让你慢慢依恋上了严肃木讷的师傅!”

    听我如此问,一直笑着讲述许多年前他还小的时候与师傅之间“有趣”经历的老方,神色却是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朝我勉强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哪懂什么喜不喜欢嘛,只说心里话,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但我又更害怕师傅,他从来不会笑总是严肃的绷着脸,平时生活中甚至都很少与我讲话,他只要瞪上我一眼,我就会吓得双腿发抖,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师傅他喜欢,我根本就不敢反抗。”

    “这么说,你是因为畏惧他所以顺从他?”

    “刚开始是这样的。”

    我不明白,皱着眉头看着他。

    老方轻叹了一口气:“也不晓得有啥好的,反正师傅他特别喜欢!”

    “呵呵,你师傅之前也不与你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

    我嘴里这样问,心中却是突然想到了坤叔,想起我刚开始认识并苦苦追求他的那段痛并快乐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坤叔,在面对我炽热的爱意时,总是半推半就,若即若离,而在他最终无法抗拒我的爱之时,还不是这样。

我没有见过老方的师傅,但通过老方的描述,我大致可以勾画出他的简略轮廓来,因为长年从事木匠活,身体壮实有力,满嘴胡渣,少言寡语,整天板着脸难见一丝笑容。这样看来,他与我当初刚刚认识时的坤叔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

    老方并不知道我此时的内心想法,没有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笑啥!我师傅本来就是那样的一个古板人嘛,不只是晚上不讲话,他连平时也根本就没有几句话讲,我跟他学徒的时候,如果我做得不如他意,他就会鼓着大眼睛瞪我一眼,如果瞪了我之后我还是做错,他就会突然一声吼:没长脑壳!你是猪啊”

    老方说得有趣,我呵呵一乐,当然在我看来,他的师傅更是有趣,因为性格太过于内向严肃,也或许是他有意要在徒儿面前摆出高高在上不容违抗的威严姿态,事实上,在那个时代也本就有着尊师重教的传统,师威不容侵犯。

    所以,他几乎不会与徒儿有多少言语上的沟通,就如同他的奇特爱好一样,根本就不会在意徒儿的感受,或许在他看来,他是师傅,徒儿就该无任何条件的顺从或者是“孝敬”他,包括满足他的爱好在内。

    或许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徒儿,这里之所以说是喜欢,因为在我看来,那个时代的那个农村,一定鲜有同志恋情的发生,即便有,也一定不会认为原来那也可以叫做爱情。

    他定会觉得那是一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他是高高在上的师傅,所以他不能自降身价向徒儿敞开心扉说他喜欢他,师傅自有师傅的威风与尊严,所以他不能在言语上与徒儿交流这种除木匠技艺讲授之外的不能见人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他与他的小徒儿之间,才以这样一种看似利用自身威严强行占有与被动顺从,却又彼此心照不宣默契相处的方式一直相处着。

    当然在我看来,老方此时的讲述还未真正进入到故事的高潮部份。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师徒之间其实是彼此深爱的,虽然那个时代的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太过于含蓄与保守,但两个男人之间一旦彼此爱上,就一定不会缺少“精彩”,沉默无声的爱一旦爆发,又该是什么样一种炽烈的火焰?

    我很期待,同时我又不免有些紧张,因为我听到过太多关于同志爱情的故事,而那些故事大都会与悲情有观……

    见老方沉默,于是我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老方顿了顿,又是淡淡一笑:“小明呐,你应该懂的,有些东西只要尝到了甜头,就一定会上瘾的。”

    我笑了笑:“开始你是被动,到后来反而是自己慢慢习惯了!””

    “是啊,那个时候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事,而师傅的那种爱好,又恰恰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味道,觉得很新鲜很好玩,慢慢的我就开始离不开他了,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每天都盼着天能快点黑,因为天黑了就可以与不苟言笑的师傅睡一起了……”

    或许是因为与我已经很熟,加上他本就爱讲话,又或许是他与他师傅的故事埋藏在心底太久太久,一旦触及便有了某种强烈的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此时的老方话闸打开便滔滔不绝,讲起过去的那些事对我没有任何的隐瞒。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在我看来,他很爱他的师傅,正是他师傅带着他走上了同志之路,他的师傅就是他的初恋爱人,只是因为他师傅太过于严肃深沉,寡言少语,几乎沉默古板到除了偶尔骂他是猪之外就不会再与他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所以他从来不敢主动向他师傅表达他的爱意,甚至都不敢主动向他师傅表示任何想要亲近的举动。

    他深深的爱着他的师傅,他渴望能得到师傅给予他更多的温暖,但他能做的,只是盼着天黑,然后一动也不敢动的躺在被窝里,一声不吭的假装熟睡,等待着师傅的到来。

    一老一小师徒俩,就以这样一种沉默的方式相处着,或许这不应该算作通常意义下的同志情爱,那仅仅只是他师傅的一种需要而已。

    但也或许这就是爱,于沉默相处的过程之中,他们师徒之间已经彼此爱上了对方,只是因为在那个年代,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还会有着男男爱恋的存在,即便他们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他们也只能用这种心照不宣的方式沉默相处,或许他们彼此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含蓄的爱意,但那种爱不能表白,不需要表白,也羞于表白。

    我觉得有些伤怀,觉得他们这样一种的相处方式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们就一直这样相处着,难道在你看来,那真的仅仅只是你师傅的爱好或者一种习惯,而不是他对你一种爱的表达?”

    老方勉强笑了笑:“那个时候谁懂嘛,再说了师傅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我,过后便回到那头呼呼大睡鼾声打得比雷还要响,这个过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第二天起床就像是啥事也没有发生过。”

    听老方如此说,我愣了愣,便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推断,再加上他们之间一直都只是以这样一种肢体接触方式相处,难道他师傅真的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养生方式而已?

    “老方,你能实话告诉我么?”我支起身子,认真的看着他:“那个时候,你是因为已经爱上了他所以心甘情愿的顺从他,还是说因为你师傅他带给了你快乐所以你才离不开他?”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绕,但并不难回答,老方避开我的目光,勉强笑了笑:“说不清楚,反正那个时候我就认为,只要师傅他喜欢,我就一定要好好配合他,他开心我就开心。”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难道你师傅就没有发现你其实每次都是在装睡,一点也没有发现你已经喜欢或者非常依恋他了么?”

    老方摇了摇头,不吱声。

    我越来越糊涂,皱眉看着老方:“除了他的严肃古板,除了因为敬畏他而产生出的你们之间那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你就真的丝毫没有感受到你师傅对你的爱?”

    老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许久的沉默之后:“至少在头三年里我一直没有感受到师傅对我的爱。”

    “三年都没有感受到师傅对你的爱?”我很是惊讶:“你的意思是说你后来还是感受到了你师傅对你的爱?但如果是这样,那你们之间又岂会保持着这样一种相处方式一直保持了三年之久?那你师傅又因何改变了态度,开始向你传达爱意?”

    因为好奇,我一口气问了许多。

    但可喜的是,故事的走向似乎开始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他师傅果然是爱他的,虽然他的爱意表达来得实在是太晚太含蓄了一些。

    又是少许的沉默,老方微微一笑:“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故事果然有了转折,我微笑着看着老方,等着他继续讲下去,好奇着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情,居然可以让他师傅那样一位极度古板不懂柔情的倔木匠开始含蓄的向徒儿传递爱意。

    但面对我急切想要得到答案的目光,老方却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吱声。

    然后他突然坐起身来下床,从他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盒香烟,回到床上靠着床头坐下,扭头用寻问的目光看着我。

    我笑着调侃:“从我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缸看来,你就应该知道我这个房间是可以抽烟的。”

    老方微微一笑,抽出一支递给我为我点上,又自己点上一支,深吸一口,抬头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面对他此时的神态,我不禁慢慢锁起了眉峰。

    也许在他看来,他接下来将要讲述的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让他感受到了他师傅对他的爱意,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件事情是他与他师傅之间爱情的分水岭,自此之后他们之间不再仅仅只是师徒,同时也是爱人,不再心照不宣的默默相处,而是大胆的相爱。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过往发生的一切总是那么值得珍惜,值得用一生的时光去回味。所以,他需要先酝酿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慢慢的讲给我听,以免遗漏了他想要讲述的重点。

    沉默,又是深吸了一口烟。

    因为他抽得太猛,又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情太刻骨铭心使得他放飞思绪而忘了要弹掉烟头上的一大截烟灰,烟灰忽然断裂落在了他厚实光洁的胸脯上,明显是烫着了,又似乎是吓着了,他猛然一把拍开了胸口上的烟灰,有些难为情的朝我笑了笑。

    我收回落在他胸脯上的目光,见他心绪沉重,便借机调侃:“虽然被子烧坏了不用你赔,但我真的很担心烧坏胸膛神仙老爷子可要怪罪了!”

我逗得有趣,老方终于是呵呵一笑。

    又很快收敛了笑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老方接着讲述,我侧身摁灭手上的烟头,认真的看着他。

    “记得那个时候,我和师傅正好在县郊的一处大户人家做家具,那户人家的主人姓段,有盐井两口,盐业生意特别红火,有钱有势,提起段老爷来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小孩夜哭时只要说一声段老爷来了孩子便会马上止住哭闹。”

    “这么说,段老爷还是恶名远扬?”我问。心想着仅凭段老爷的名头便可止小孩夜哭却也有趣。

    “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他太有钱有势了,人都敬畏着他!”老方微微一笑:“仅仅是他给他女儿的一个金丝楠木雕花大衣柜嫁妆,我和师傅俩就整整做了两个月时间才完工。”

    本来是急着想要听到老方讲述让他终于感受到他师傅对他的爱的那件重要事情的我,却是听到他突然提及一位有钱有势的段老爷来,有些莫名其妙,我好奇的看着他。心中盘算着,一个嫁柜就需要师徒俩花两个月时间做成,那又该是一件什么样的嫁柜?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老方却只是勉强笑了笑:“那个楠木雕花大衣柜完工的当天,正好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又因为我师傅的手艺好,做工细,段老爷对刚刚完工的衣柜非常满意,所以平时难得与我们师徒一起吃饭的段老爷在无意中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之后,便破例请我师徒俩喝酒。”

    “喝酒喝出问题了?”我急忙问。

    老方叹了一口气:“是啊,能得到段老爷的赏识本就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学会喝酒,便在一边看着他们俩喝,我师傅本来酒量好,便与段老爷敞开量喝得很开心,然后师傅就喝醉了。”

    “再然后于睡觉的时候,你师傅借着酒醉向你表达了他对你的爱意?”我问,想着也应该如此。

    所谓酒壮怂人胆,一个人在酒醉之后,往往能说出自己平时不敢讲或者是不好意思讲的话,总能做出自己平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他师傅是一个非常传统古板之人,如果借喝高了胆大的机会向徒儿表白自己的一腔爱意,倒是极有可能。

    但意料之外,老方却是摇了摇头:“不,应该是师傅因为酒醉而闯下了大祸!”

    “啥?闯下了大祸?”我吓了一跳:“什么样的大祸?该不会是你师傅他发酒疯与段老爷打起来了吧?呃……还有一种可能,你师傅喝醉了酒把别人当成了你,然后想非礼别人!”

    听我如此问,老方觉得有趣,笑了笑:“我师傅又不与别人睡一张床,咋会哪样?”又是短暂的沉默:“那天晚上因为我的事情,师傅抡起斧头将那个刚刚完工的金丝楠木雕花大衣柜劈成了五大块。”

    “啥?”这一下我是真的吓着了,想着段老爷送给他女儿的那样名贵的大衣柜被砍坏了,又岂能善罢甘休?段老爷有钱有势,老方师徒又岂是人家的对手?不禁为他们师徒俩捏了一把冷汗。心想着这可比扒错了人的裤头更严重。

    但我更多的却是好奇,老方说正是因为他所以他师傅才砍了衣柜,那又该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情而让他那个古板倔巴的师傅脾性大发,居然有胆量砍碎段老爷的心爱之物?

    惊诧之后,我皱着眉头看着老方:“你刚才说是因为你?可既然是因为你,他又为何要将气头出在衣柜上,毕竟那是段老爷的心爱之物啊,他是古板了一些,可他应该知道厉害关系,知道那样会是何等严重的后果啊。”

    “是的,因为我。” 老方摇头苦涩一笑:“那晚喝酒的时候,段老爷便在我师傅面前一个劲的夸我,说我生得秀气干净,脑袋瓜子也精灵,又还识得字会算账……”

    “该不会是段老爷看上你了吧?”我急忙打断了老方的话。

    老方抿唇一笑:“段老爷对我师傅讲,他家大业大缺少得力的人手,希望我能留在他家里帮他做一些事情,如果我做得让他满意,他决不会亏待我。当时听他那样说,我和师傅都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见我和师傅都犹豫不吱声,段老爷便说他知道我师傅带一个徒弟出来不容易,所以只要我师傅答应让我留下,他会给我师傅一笔足够养老的补偿。”

    “那你师傅怎么说?我想他肯定不会答应让你留在段老爷家里吧?”

    “我师傅好歹不讲一句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让我无法揣摸他的心思。”

    “那你呢,你自己愿意与师傅分开留在段老爷家里吗?毕竟留在段老爷家里比你做木匠会更有前途,对你来说,那应该是一个不小的诱惑,那也算是攀上了高枝靠上了大树……”

    “我当然不愿意!”老方打断了我的话:“不管多苦多累,我都只想天天与师傅在一起。”

    我笑了笑:“当然,因为你早已爱上了你的师傅,还等着每天晚上你师傅的到来……”

    知道我是有意调侃,老方笑了笑:“你说得没有错,虽然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爱,但我自己清楚,我愿意与师傅天天守在一起,而且只要能与师傅在一起,我就会感觉很幸福。虽然师傅很古板,从来不与我说笑,我也很是害怕他,但我同时又是真的离不开他,而且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见老方吞吐,我急忙问道。

    “虽然师傅从来不说,但其实我清楚师傅他也是喜欢我的,而且他也离不开我。”

    “可这样问题就来了,面对段老爷那样有份量你们根本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你们又该怎么才能在不伤及他颜面的前提下拒绝他?”

    “是啊,这是一个问题。”老方苦笑着摇头:“所以那天晚上,我师傅始终不讲话,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对于段老爷的话不置可否,但我心里清楚,其实他是在以那样一种方式委婉回拒段老爷的要求。”

    顿了顿,老方接着说道:“或许是段老爷已经明白了我师傅的态度,但他又实在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便将目光投向了我,想要征求我自己的态度,我不敢看他,便将目光避到了一边。”

    “呵呵,你们师徒俩都装糊涂?可这也不是问题啊!”我有些急。

    “可当时那样的一种情况,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我又真的很害怕自己的拒绝会惹得段老爷不高兴,毕竟他是当时叫得响就连县领导都得给他三分脸面的大人物,一个处理不当,我和师傅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呢?”我问。

    “然后,我师傅就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凶,当场呕吐不止,然后就被段府的下人扶去休息去了。”

    “段府的下人?”我盯着老方:“不是你自己亲手扶着你师傅一起回房休息?”

    “是啊,我本来是急着要自己扶师傅回房休息,可是……可是……”

    老方此时的表情,我已经是明白了大概,看着他:“段老爷留下你不让你走,让你继续陪他喝酒,然后陪他过夜?”

    老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难为情的笑了笑:“借师傅醉酒离开的机会,段老爷便一个劲的做我的工作,说我这样一个好苗子,如果是做木匠那简直就是浪费了人才,还说只要我愿意随他左右帮他做事,他一定会让我大有前途。”

    听老方的讲述,我已经是明白了段老爷的动机不纯。事实上,老方本就生得五官端正,要是放在年少的时候,一定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帅何,如果段老爷真是同道中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到了嘴边的一块肥肉。

    于是我问道:“那你怎么应对他?”

    “还能怎么应对,我当然是不愿意呗!”老方说道:“但我又真的不敢当面回拒他,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要放在别人,能得到段老爷的赏识,那可是烧香拜佛也求不到的好事情,于是我便找借口,说只要我师傅愿意我就愿意,一切听从我师傅的态度。而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推到师傅身上,是因为我很清楚我师傅一定不愿意离开我。”

    “一番好意?”我盯着他:“难道你当时就没有明白段老爷对你是另有所图?他是看上你了呢。”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啥也不懂,当时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的意图。虽然我喜欢师傅,但我真的没有想过,男人和男人还可以像男女一样亲密!”

    “那然后呢?”我问。

    “然后,我说完那句话便慌着跑回了住处,可等我回到房间时才发现师傅并没有在床上,当时我很是好奇,又想着可能是他上茅厕去了,一会儿自会回到床上休息,加上受到了惊吓,我便一个人钻进了被窝,睁着大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希望师傅能快点从茅厕回来。”

    “可你师傅却并没有很快从茅厕回来。”我看着老方,心中想着,既然段老爷不肯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得到老方的机会,只要段老爷想,他就一定可以想法将老方已经醉酒的师傅安排到另一个房间。

    或许是奇怪于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老方惊讶的看着我,又是长叹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接着他的讲述:“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床上等着师傅回床休息,本想出去到茅厕找找他,可又担心出门会再撞上段老爷,又想着师傅酒量很好不会有事……然后我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说到这里,老方顿了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人上床钻进了被窝……”

    “段老爷终于是忍不住对你下手了?”我问,也是多此一问。

    “是啊,但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看不清,当时我还忍不住想笑,想着原来师傅是喝多了酒,然后钻进被窝就睡到了我的身上 ……”

    “当时我很激动又很紧张,因为每次都是我静静的躺在那里,从来不敢动,与他没有过相拥肌肤相亲,也从来没有触碰过师傅,可那天晚上,师傅居然一个劲的乱撞……”

    “你错误的认为那是你的师傅?”我好奇的看着老方:“难道你的师傅与段老爷身材差不多,所以你一时间没有发现他们的不同之处?”

    老方难为情的笑了笑:“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太紧张,我真的没有发现出来,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与师傅紧紧的搂在一起过,我真的感觉着很新鲜很享受……可慢慢的我便发现不对,因为我嗅到了满口酒气,却没有我师傅那样长期抽旱烟的烟叶味。”

    “然后我便一下清醒过来,吓得够呛,发现不是师傅的第一时间,我便想大声的呼叫,但一双手紧紧的捂住了我的嘴巴,压在我身上的那个人便对我说他是段老爷,还说他喜欢漂亮的男孩子,自打见我第一眼就看上了我,让我不要吱声听他的话,只要我好好顺从他把他伺候安逸了,他一定不会亏待我,如果我愿意留在段府陪伴他,他会让我好吃好喝有钱花……”

    “于是你就不敢动了!”

    我看着老方,想着也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之下,如果老方发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是师傅而是高高在上的段老爷之后,他一定会受到不小的惊吓,面对有钱有势人人惧之的段老爷的淫威,除了乖乖顺从,他恐怕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听我如此问,老方长叹一口气:“是啊,当发现压在身上的是段老爷之后,我哪里还敢反抗?只能是乖乖的由着他在我身上胡来,段老爷一张嘴在我全身乱咬乱啃,我心里又怕得要死,想着要是我师傅从茅厕回来撞上,那我又该怎么面对他……”

    听老方讲述着他十八岁生日成人礼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轻叹了一口气,不禁为老方感到惋惜,难道就这样被这个段老爷欺负了……

    或许是明白我的叹息从何而来,老方停止了讲述,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亦是长叹了一口气:“段老爷身高马大,那个时候的我很是瘦小,加上不敢激烈反抗,就在紧要关头,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啥?你师傅回来了?他真的是去了茅厕?”

    我大吃一惊,原本以为段老爷已经将老方的师傅弄到别的住处,为的是可以借机非礼老方,可不想他的师傅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了。

    “是啊,师傅在那关键的时候突然推门进了房间,然后我便听到煤油打火机的响声,然后有光亮了起来,再然后我就看到师傅怔在了当场。”

    “一切都被你师傅看在了眼里?那他又会怎么做?”我有些紧张,难道老方所讲的他师傅喝醉了酒闯下了大祸,便是于满腔怒火中对段老爷下了狠手?

    “他当时啥也没有做,啥也没有说,只是在怔了一怔之后,他又转身走出了房间。”

    “啥,他又一个人走了出去,丢下你不管?由着段老爷欺负你?”紧张之余,我又似乎遗憾。

    听我如此问,老方于良久的沉默之后:“是啊,本来我想着师傅看到段老爷欺负我的时候,他一定会冲上前来推开段老爷,可是……可是……他却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当时我真的很伤心,平时的师傅虽然话很少,不愿与我交流,甚至还时常骂我是又蠢又笨的猪,但我知道,其实他是心疼着我这个小徒儿的,而我也潜意识中把他当成了我的依靠,虽然我害怕他但我又很喜欢他,想与他多一些亲近却又不敢与他亲近,但我对他的依恋之情已经胜过我对自己亲生的父亲……”

    我沉默,此时的我也只能沉默,当他视为依靠可以解救他的师傅突然出现又默默离开之时,他又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心境?

    同时,我又似乎能够理解他师傅的做法,他一个年过半百的木匠,又怎么招惹得起有钱有势的段老爷?除了默默离开,他还能怎么做?

    “然后呢,你师傅再没有回到房间?”沉默之后,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然后我便听到了外面木工房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师傅动手了?他不敢对段老爷下手,便如你之前所讲的那样,提起斧子砍破了那只你们师徒俩花两个月时间才完工的名贵的金丝楠木大衣柜?”

    老方长叹一口气:“不错,那台衣柜就那样在师傅的斧子下变成了五大块,当时那噼啪咔嚓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就连我身上的段老爷也明显是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上欺负我,慌着下床穿衣冲了出去……”

    “然后他们打在了一起?”

    “不,在段老爷的一声吆喝之下,我师傅被几条壮汉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先是被一顿痛揍之后,最后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啥,痛打了一顿之后还不解气,居然还将你师傅绑了起来,他是不是也太过份了一些!”我有些急,很是为老方师徒担心。

    “不要说打一顿绑一回,就算是他想要我师傅的命,当时那个时代对段老爷来说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杀一个人与杀一只鸡没有什么两样。”老方说道:“小明啊,不怕你笑话,当时那样的场合,我真的是连尿都被吓出来了,便跑到段老爷面前跪下,磕头求他手下留情,放过我的师傅,如果他有什么气就往我身上撒。”

    “毕竟段老爷是喜欢你的,最后看在你的面子上,段老爷放过了你的师傅?”

    老方摇了摇头:“不,没有那么简单,段老爷说他给他女儿做嫁柜的金丝楠木是他花大价钱从外省运回来的,这下被我师傅砍成了废片,已经一文不值,必须得由我师傅全额赔上才行,差一分钱也别想从他段府离开。”

    “那怎么办?你师傅他能赔得起么?”

    老方长叹了一口气:“一个木匠艺人能有多少钱?当然赔不起了!”

    “你师傅怎么说?”

    “师傅他还是啥也不说,不说赔也不说不赔,不管别人怎么打他他都不吭一声,站在那里鼓着大眼睛狠狠的瞪着段老爷,然后便又被一顿毒揍,被打得口鼻流血。”

    说到这里,老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当时见我师傅被打成了那样,我很是心疼,便扑上前去用身体护住了他,哭喊着求段老爷住手,说我愿意赔,请他们给我时间,我一定全额赔给他们。”

    “连你师傅都赔不起,你能赔得起么?”我心里想着,他师傅也是,砍啥不好,干啥非要去砍那名贵的金丝楠木嫁柜?这下倒好,惹下了大祸,看你怎么脱身!

    “我当然赔不起,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看着他们那么多人打我师傅,师傅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他受倒任何的欺凌,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因为我而起,我心里清楚,师傅他一定是因为心疼我被段老爷欺负,所以他才出于报复提起斧子砍了那台楠木嫁柜。而且我在想,他一定已经把我视为了他的人,虽然他从来不会向我表达一丁点的爱意,但他却一直默默的爱着我,他爱我这个徒儿,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欺负我。”

    “你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我问。

    老方先是点了点头,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是的,因为这件事因我而起,说实话,当时我虽然担惊受怕,想着师傅闯下了大祸惹上了我们惹不起的主,但同时我又很是高兴,很幸福,因为我明白,师傅之所以要拿段老爷贵重的心爱之物下手,其实也说明我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很重。”

    老方的话让我怔了怔,又似有所悟,会意的笑了笑:“是啊,你师傅也是在以那样一种方式向段老爷表明他的态度,在他的心中,即便是名贵的金丝楠木又怎样,他说劈就可以劈,又岂比得上你这个宝贝徒儿在他心中的份量。”

    “所以,你认为这是你师傅对你一种爱意的表达,也是你与他成为师徒三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你师傅对你的爱?至少你已经明白,原来沉默无语的师傅其实一直在默默的爱着你,所以你幸福?”

    “是的,爱并不一定要说出来,只要我知道他内心是关心爱我的,而且我在他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份量就足够了。”

    老方的话又是让我怔了一怔,正如他所讲,许多时候,爱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言语上的表达,彼此沉默、心照不宣的相守又何尝不让人幸福感动?

    就如同他的师傅,虽然从来不会说出一个爱字,甚至于平常的生活中,都吝啬于与他这个小徒儿存在言语上的沟通,但他爱徒儿爱在心底,为了心爱的徒儿,他才有勇气不计后果的提起斧子砍掉了段老爷的心爱之物。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爱的表白,试想还有什么样的表白方式能比这更震撼人心呢?

    “可事情终归要解决啊!”感慨之余,我还是为他们师徒着急。

    老方又于沉默之后:“后来在我的一再哀求之下,段老爷总算是网开一面,答应松开师傅的绑,让他回家找钱去,如果我师傅能全额赔了他的损失,他就可以放过我师傅并既往不咎。”

    “他的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过份!”我笑了笑:“毕竟那是他的心爱之物。”

    “是啊,我当时听了一喜,心想着只要当时能安全离开段府就行,赔不赔得起都无所谓,大不了我与师傅一起逃离家乡到外省谋生去,只要我能与师傅天天守在一起,一辈子不回来又何妨,只要当时能逃离虎口,以后段老爷想抓住我们就难了。”

    “呵呵,借机与你心爱的师傅一起私奔,这个办法不错。外面的世界很大,段老爷想要找到你们还真不容易,而且还能天天与师傅谈情说爱,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让人羡慕……”

    “可光想得美有屁用!”老方打断了我的话。

    “当然,你不说我也知道,段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又岂会看不穿你的如意算盘?”我笑着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一定是以你作为人质,让你师傅一个人回家找钱去。”

    对于我的先知先觉,老方又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苦涩一笑:“是,段老爷说了,可以放我师傅回去找钱,但我这个徒弟必须得留下,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那如果赔不起呢,你岂不是就要永远被留在段府了?”我问。

    老方顿了顿:“段老爷说了,如果我师傅最终无法赔钱,那他就报官让我师傅坐牢。当时我就急了,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师傅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不可能赔得起呀,那牢就真是坐定了,如果我师傅坐了牢,那留下我一个人咋办好啊。”

    我皱了皱眉:“看来段老爷还真是不得到你不罢休,难道就真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有!”老方说道。

    故事在这里似乎有了转机,我看着老方,等着他继续讲述他们师徒俩虎口脱险的故事。

    老方苦涩一笑:“段老爷说,如果我师傅赔不起钱又不想坐牢,那便只有唯一的路可走,留下我这个徒弟,师傅他自己一人离开,以后我们师徒俩之间再不能有任何往来。”

    “呵呵,看来你不只是在你师傅心中份量很重,在段老爷心中也是一个宝,至少要比那个无比珍贵的金丝楠木嫁柜更贵重一些。”

    气氛有些沉重,我笑着调侃:“老方,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年轻的时候一定生得非常帅,不然,你师傅也不会为了你而砍了段老爷的心爱之物,段老爷也不会为了得到你而甘心放弃高价赔偿。”

    “那是,方大哥我当年本来就生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嘛,就算是现在老了也不丑呢,不然老神仙也就不会看上我了。”

    想不到一向腼腆的老方居然也与我一起调侃,我哈哈一笑:“那后来呢,以我看来,你师傅当然不会选择后者,将你留在段府而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并从此与你断了师徒关系,但我真的很好奇,你师傅最终又是想什么办法将你这个宝贝徒儿领回了家?”

    老方亦是笑了笑:“听了段老爷的话,我师傅当是只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一句话?什么样的一句话?”

    “五天之内我一定拿钱来与你换人,如果在这五天之内你敢在我徒儿身上动心思打主意,那我拼了老命不要也不会让你段府安宁。”老方微微一笑:“师傅狠狠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看来你师傅还真是一条血性汉子,居然也敢在段老爷面前讲狠话。当然,你的师傅也确实很有趣很可爱!只是我在想,段老爷恐怕并不会在意你师傅带有威胁性质的警告吧,而你师傅一走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明白了我的意思,老方打断了我的话:“在师傅回家找钱的几天时间里,段老爷并没有找我的麻烦,再没有去到我的房间。”

    老方的话让我意外,皱了皱眉:“这么说,虽然段老爷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他至少还算是一个男人,当然,这也说明他是真心喜欢你,所以并不想动用最低级的趁人之危、他是借这样一个机会向你表白他的善意,然后让你心甘情愿的顺从他……”

    “呵呵,哪呀!”老方再次打断我的话:“他没有急着趁我一个人的时候下手,是因为他认定我师傅不可能在五天时间之内凑足赔偿款,既然我师傅赔不起,那五天之后他便可以明正言顺的让我们师徒永远分开,到时我也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啥时想吃都可以,所以他不需要急在一时引起我的反感。”

    想想也是,我笑了笑:“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想到你师傅居然真的找到钱将你换了回去,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师傅又是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你不是说他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么?”

    “是啊,这是一个谜。”老方一声叹息,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又侧过身去,再次取过烟盒点上了一支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在我焦急的等待中,于约定的五天时间内的最后一天傍晚,我师傅去到了段府,然后将我领了回去。”

    “这么说,你师傅他真的在五天之内凑足了钱?”我有些惊讶。

    “我也一直好奇他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钱。”老方深吸一口烟:“为此我多次问过师傅,问他的钱到底从何而来,但他并不直接回答我,只是在我追问得急了时,他才会狠狠的瞪上我一眼:关你屁事,你操哪门子心?师傅自己都不心疼,你心疼那些钱干啥?”

    老方说得有趣,而且于他的讲述中,他的师傅也真的很有趣,不是一般的古板严肃,但古板严肃的非常可爱,个性突出,仅仅听来便已经是印象深刻。

    我呵呵一乐:“那只能说明你师傅本来就很有钱呗!”

    “屁!”老方白了我一眼,不小心烟灰又掉在了他裸露的胸膛上,似乎是烫着了,他慌着支起身子,将烟灰拍了个干净。

    我看着他:“方大哥,看来你真是不把我的被子烧坏不罢休啊。”

    知道我是在调侃逗他乐,但老方却并没有笑,而是许久的沉默,又似乎是在沉思,然后叹了一口气:“我师傅有一根祖传的玉烟斗,是他最珍贵的心爱之物,平时没有活干在家只有我们师徒俩的时候,他偶尔会自箱底取出来显摆显摆,然后装上一支烟叶慢慢的享受,那种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吞云驾雾的表情真的很陶醉,但是……”

    老方又是顿了顿:“但是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师傅用那根玉烟斗抽过烟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将你从段老爷家取出来,你师傅不只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搭上了他那根平时压在箱底心爱的玉烟斗?”我急忙问道。

    但老方沉默。

    沉默就是答案,见老方难受,我便急忙岔开了话题:“也就从那晚你师傅将你从段府取回家开始,你们师徒俩的关系比以前更加的深了吧!”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我师傅又喝得大醉,啥也没有说。”

    “呵呵,也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陪了自己心爱的祖传玉烟斗,你师傅那是自己与自己生气呢。”我笑着调侃:“不过他总是在不开心的时候拿酒出气的习惯可不好!”

    老方还是没有笑,而是用力的吸了一口烟:“那天晚上师傅醉得很深,睡得很沉,可我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因为我师傅被人狠打被人五花大绑,心里便惭愧难受,想着师傅为了我可以有勇气提起斧子砍了段老爷的金丝楠木大衣柜,舍得用自己一生的积蓄换取我这个徒儿回家,我又觉得无比的幸福无比的感动,然后便愉愉的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掉眼泪,我觉得我这个徒儿真的好没用,不只是帮不上他,反而是连累了他。”

    “其实也没有啥,真正的爱需要彼此付出,为了你你师傅耗尽了自己的家产,这也算是一种爱的付出,你能做的便是好好回报他便是了,用不着自责。”见老方难爱,我有意逗他开心:“不过可惜的是,那天晚上你师傅醉得太深,师徒俩好不容易虎口脱险,那天晚上你们真的应该好好在一起庆祝庆祝。”

    表情沉重的老方,终于是忍俊不住呵呵乐出声来,侧身按灭手上的烟头,提起被子盖住他厚实光洁的胸脯,侧身朝我微微一笑:“他爬不过来,我可以爬过去嘛。”

    “啥?”我怔了怔:“平时不都是你假装睡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你师傅过来!”

    “但自那件事情发生过后,我明白了我师傅其实是喜欢我的,所以我的胆子便大了许多,而且那天晚上我师傅醉得很深,所以……”

    “所以你想借机变被动为主动”

    老方有些难为情:“小明呐,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虽然我与我师傅一张床睡了三年,他也吃了我三年,可三年时间之内,我从来没有主动碰过他,虽然我很着迷他结实强壮的身体,但因为过于敬畏他,我从来不敢主动亲近他!”

    我呵呵一乐:“那天晚上机会终于是来了!”

    “是啊,见师傅睡得很香,我便大着胆子钻过去紧挨着他躺了下来,见他没有动,我又大着胆子侧过身去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小明呐,你不晓得,又害怕又紧张…….”

    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种感觉又害怕又期待!是不是!”

    “就是,第一次与自己害怕又喜欢的师傅在一起,那样的感觉真的很美,小心脏蹦蹦跳,见师傅一直没有反应,呼呼大睡…..”

    “呵呵,你就真不担心你师傅突然醒来,然后敲破你的头?”我笑着调侃。

    老方扑哧一乐:“才不呢,师傅根本就没有醒,而且他打呼噜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我忍俊不住:“什么叫你师傅一直没有醒嘛,他这是在向你学习呢,假装睡着呢!”

    老方咧嘴嘿嘿一乐:“不怕你笑话,方大哥我那个时候真的很猪一样笨,居然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还真以为他睡得很香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醒过来翻过身把我紧紧的抱住……”

“自此之后,你们师徒俩总该开始正式大胆相爱,再也用不着过那种明明相爱却又谁也不敢主动亲近谁的苦日子了吧。”

    老方叹了一口气,似乎勉强:“算是吧!”

    我有些急,眯着眼睛盯着他:“啥意思?难道还不能证明他是爱着你的?都这样了,你们彼此之间还是不敢表达心中的爱?”

    面对我的疑惑,老方一声轻叹:“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我!”

    我怔了怔,又是笑了笑:“你师傅那样的古板老头,可能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其实你应该主动才对,你应该大胆向他说出你对他的爱,就算是那个时候你并不懂得两个男人之间原来也可以产生爱,但你至少可以向他表白你喜欢他吧。”

    “嘿嘿,我怕他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向他说出这些话嘛,要是他反感,我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然后你们便开始回归到以前的生活,虽然是由之前的他单吃你变成了你们彼此吃,但你们还是不敢主动示爱,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默相处?他依然是不与你讲一句话,然后你做错了,他还是骂你是猪?”我觉得不可思议,看着老方。

    “当然与以前不一样了!” 老方嘿嘿一乐:“后来我发现师傅开始变了,虽然他依然不爱讲话,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变了,不再那么严肃那么让我害怕,而是变得温和了许多,更可喜的是,他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多了,虽然他从来不会笑出声音,但他面对我的时候总会是挂着淡淡的笑,或许是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笑容吧,我觉得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的和蔼可亲,只要是他对我一笑,我就会特别幸福特别开心。”

    老方说起他师傅的转变,很是开心,我也很是为他开心,便笑着问道:“除此之外呢?”

    老方皱眉想了想:“除此之外嘛,最明显的就是以前我们一直各睡一头,一睡就是三年,但自那以后,我可以与师傅睡一头了,而且还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睡觉,我经常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他也紧紧的贴着我!”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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