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两岸谍战回眸（2）“密使一号”大案——台国防部次长吴石案

台海两岸谍战回眸（2）“密使一号”大案——台国防部次长吴石案

1949年，国民党兵败大陆逃往台湾，但蒋介石念念不忘“光复大陆”，与此同时，共产党人为实现祖国统一，秘密派遣1500余人入台，一时台海两岸谍云密布，危及四伏。由于叛徒出卖，大批潜伏台湾的地下党员被捕，其中被国民党当局公审处决的就有1100余人，他们中许多人的事迹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被陆续公开。

2013年10月，中央在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修建了“无名英雄纪念广场”，专门缅怀1950年代牺牲于台湾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们。其中以吴石、朱枫、陈宝仓和聂曦为原型的雕像位居广场正中，两边花岗岩墙壁上刻着846位烈士的英名，还有许多留白，以便随时增加新发现的英烈名字。谨以此系列文字纪念这些隐蔽战线的英烈们。

（一）在台级别最高的潜伏者

1950年6月10日，台湾国民党特别军事法院会审庭以“为中共从事间谍活动”的罪名，对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四位隐蔽战线上的革命者执行死刑。下午4时，台湾马场町（政治犯枪决地）上空阴云密布，行刑前，吴石将军从容写下绝笔诗“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

作为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的吴石中将，是在台殉国的最高级别潜伏人员，得知吴石“通共”的蒋介石先是震惊不已，随即火冒三丈。而敬爱的周总理在弥留之际，还叮嘱下属：“千万要记住，不要忘记台湾的老朋友……”（他特别提到张学良将军和吴石将军）。

吴石（1894—1950）是福建福州人，1911年参加过辛亥革命。后在武昌预备军官学校和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前后受业4年，均以全校第一毕业。加入国民革命军后，在北伐军总参部任作战科长。

1929年，吴石赴日本炮兵学校、日本陆军大学留学，回国后在中央陆军大学任教官多年，国民党军队的许多高级将领都是他的门生。

抗战期间，吴石负责对日情报工作，后任第四战区参谋长、军政部主任参谋兼部长，他对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做法逐渐不满，因而对共产党积极抗日，建立民族统一战线的态度颇有好感。

年轻时的吴石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又悍然发动内战，导致国内战患再起，民不聊生，使吴石对国民党深感绝望，内心倾向于革命。

1947年4月，经何遂（吴石老乡，时任国民政府立法院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与中共友好）介绍，吴石和中共华东局书记刘晓等人见面，与共产党正式建立了联系。

1948年春，吴石通过中共地下党员吴仲禧（老乡兼老友）的介绍秘密加入了共产党。于是，担任要职的吴石开始秘密为我党传递了许多核心情报，他的亲信副官聂曦（1917年—1950）上校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吴石将军

1949年3月，吴石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把一组国民党部队番号细致到团的“长江江防兵力部署图”的绝密情报送至上海，为解放军渡江战役的胜利立下大功。

就在福建解放前夕，担任福州绥靖公署副主任的吴石中将，以“军运紧，调船难”为借口，把298箱国民党准备运台的绝密军事档案转移到福建省研究院书库藏匿起来，留在了大陆。

（二）决心赴台潜伏

1949年8月，吴石调任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令其携眷赴台。吴石与他的单线联系人、中共地下党员吴仲禧见了最后一面，吴仲禧问他此去是否有把握，如果不去可转赴解放区。

吴石将军却说：“我的决心已下得太晚，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算不了什么。”

为了避嫌，他留下大儿子、大女儿，携夫人王碧奎和小儿小女一同赴台湾上任。赴台前，中共华东局给吴石将军的代号是“密使一号”。

赴台前与夫人、小儿子合影

与此同时，原国民党第四战区副参谋长，在香港加入地下民革，倾向于革命的台国防部高参陈宝仓（1900—1950）中将，受中共华南局和民革中央的秘密通知，协助吴石将军获取高级情报。

1949年10月，解放军攻打金门和舟山群岛一度不利。为尽快了解敌情变化，华东局决定派长期在上海、香港从事情报工作的女共产党员朱枫（1905—1950，又名朱谌之）赴台与吴石秘密联系，传递相关情报。

朱枫在临行前留给丈夫的信里写道：“这时候，个人的事情暂勿放在心上，更重要的应先去做关系国家的事情……。”

朱枫

11月27日，朱枫利用与前夫的女儿陈莲芳是至亲的关系（陈莲芳丈夫王昌诚是台湾省警务处电讯所主任）办理了《入台证》，经香港抵台。她以住在陈莲芳台北家中做掩护，按照预先的约定，和中共台湾地下党最高领导人、工委书记蔡孝乾（化名老郑）接上了头，很快又与吴石将军取得了联系。

一周后，朱枫秘密来到吴石将军的寓所，从他手中接过了含有绝密军事情报的缩微胶卷。内容包括《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最新编绘的舟山群岛、大小金门《海防前线阵地兵力、火器配备图》；台湾海峡、台湾海区海流资料；台湾岛各个战略登陆点的地理资料分析；台湾海军基地舰队部署、分布情况；台湾空军机场并机群种类、飞机架数。另外，还有《关于大陆失陷后组织全国性游击武装的应变计划》等。

台湾当局情治部门后来也承认：由于吴石懂得情报的要次，特别注重数字、图表，使朱小姐转送过去的资料，对中共具有极大的价值。

这批重要情报迅速由基隆经香港传递到中共华东局情报处。其中，几份重要的绝密军事情报专呈北京毛主席。主席对《关于大陆失陷后组织全国性游击武装的应变计划》特别注意，并查问这些情报的来源。当听说这些情报是一位秘密女特派员赴台，从一位国民党上层人士“密使一号”那里取回时，当即嘱咐相关部门领导：“一定要给他们记上一功”！

毛主席激动之余，随即在一张红竖格信纸上赋诗一首：“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这首诗2013年北京西山修建潜台“无名英雄纪念广场”时，被镌刻在醒目位置。

吴石将军在陈宝仓和聂曦的协助下，先后与朱枫秘密会晤了六次，陆续传回大批重要军事情报，为我军在台海的战事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然而，1950年2月，由于中共台湾地下党组织最高领导人蔡孝乾被捕叛变，导致岛内400多地下党员被捕，多个潜伏的地下党组织遭到毁灭性破坏。台湾当局随即封锁了台湾所有出岛的空中、海上航线。

为我党传递出重要情报的吴石中将、陈宝仓中将、聂曦上校等人也相继暴露被捕。就在如此危急关头，吴石将军冒险为朱枫签发了《特别通行证》，派亲信副官聂曦上校护送她乘机飞往舟山（当时仍在国民党军队控制之下）。

可惜的是，那几天舟山没有摆渡到一江之隔的我军控制区（也是朱枫老家）镇海的船只，等待过江的朱枫不幸也被捕了。

（三）慷慨就义

被关在“南所”监狱的吴石将军整天都很安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几乎是从来不讲话，表现得相当镇定。在白天，通常一半时间在看书，其余时候就躺着。被提审用刑后，身上到处是伤，皮肤是红的、紫的，腿也肿得很大，就只能躺在地板上不动，也不讲话。

就这样，吴石在监狱里度过了3个月零11天的痛苦岁月，因为遭受酷刑，一只眼睛失去光明。他清楚自己不可能走出这深牢大狱，他断断续续草就了2000多字的遗书，遗书写在《元赵文敏九歌书画册》的背面，主要回顾了自己的生平、与妻子相濡以沫的婚姻及死后的期望，“提及儿女，至为伤心。”（因为他最钟爱的小儿子才6岁）。

而被捕的朱枫决意寻死，1950年2月26日，在舟山看守所内，朱枫把贴身的金锁片和自己穿的海勃龙大衣肩衬里的金手镯咬碎，分四次混热水吞下，次日看守发现已经昏迷的朱枫，直接派飞机送往台北医院抢救。

被救活的朱枫在狱中，面对敌人的酷刑拷打和威逼利诱，始终坚贞不屈。审理此案的国民党少将谷正文后来曾留下一篇《吴石等叛乱案》，称朱枫“此种维护重要工作、不惜牺牲个人生命之纪律与精神，诚有可取法之处”，并赞其“党性坚强、学能优良”。

而陈宝仓将军、聂曦上校也经受住了严峻考验，他们始终高昂着头，坚称自己无罪，毫无惧色。

1950年6月10日，轰动岛内外的所谓“间谍案四要角”：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四人被押赴马场町刑场，他们正气凛然，英勇就义。

尤其是只有33岁的聂曦上校：身穿白衬衫，下半截扎在军裤内，脚穿马靴，虽然两手反绑在背后，但表情自然，面露微笑，台湾媒体拍下了聂曦英武不屈、凛然就义的照片见诸报端，很好地诠释了英雄的光辉形象。

大家还要记住：两个月后的1950年8月10日，受“吴石案”牵连的副官王正均、作战参谋林志森也在马场町就义，因“吴石案”遭杀害的仁人志士共有6人。其余受牵连者被判处5—10年有期徒刑。

（四）尾声

1950年7月，由时任上海市市长陈毅签署，上海市人民政府批准朱谌之（朱枫）同志为革命烈士。1983年6月，朱枫被民政部追认为革命烈士。

朱枫烈士的骨灰经过一番艰难的寻找、确认，直到2010年，烈士殉难60周年后，才运抵北京，翌年被送回故里浙江镇海安葬。

1973年，为表彰吴石将军为祖国统一大业做出的特殊贡献，周总理力排众议，在毛主席的支持下，由国务院追认吴石将军为革命烈士。1994年，吴石将军遗骨回归大陆，和后来去美国逝世的夫人合葬于北京香山公墓。

1952年，陈宝仓将军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其骨灰通过台湾教会人士中转香港运至北京。1953年在北京举行了隆重公祭仪式，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民革中央主席李济深主祭，陈宝仓将军骨灰被安葬于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

聂曦上校的消息知之不多，只知道他替吴石将军多次送过情报，帮朱枫前往舟山出过力。但他就义前的那张照片堪称经典，令后人感叹不已。

幸得有你们，才能山河无恙！黑暗里，你们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们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们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们悄然而起，毙敌无形。

四烈士行刑前（左起：吴石 朱枫 陈宝仓 聂曦）

致敬先烈们！！你们的功勋将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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